小麦

【爱丽舍/黑白独】礼物

【一】


“我会送你个礼物。”

  满脸灰尘污垢的士兵将手指贴在自己所爱之人的嘴唇上,他垂下眼睛,脑袋压得很低,然后,他不知嘟囔了什么,很快的转身,跑向那炮火轰鸣。

  小小的,残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二】


   路德维希醒来了。

  他挂着不算浓重的黑眼圈,用手在柔软的床垫上撑了几下,才好不容易的抬腿下床。

  他身边的被窝早就没有了温度——弗朗西斯不在,路德维希穿好拖鞋,一瘸一拐的走到房间门口,屋里很静,早餐安然的躺在盘子里,而盘子则乖乖的趴在桌子上。

  弗朗西斯不在。

  他去洗漱,然后才在客厅拿起了自己的拐杖,一条不听使唤的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给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路德维希用手抬起自己那条可怜的腿,把它规规矩矩的放好,该吃早饭了,每天都是如此——今天有一点点不同,弗朗西斯不在,他平时要晚一点起床,在路德维希翻身起来的时候,这个浪漫温柔的法国人就会迷糊的伸出一条胳膊轻轻挽住自己的恋人:“早上好,路易。”他那时没有睡醒,意识不甚清楚,可他又能在道过早安后在路德维希的嘴唇上印上一个浅淡的吻……然后他翻过身,继续睡一小会儿。

  啊……嘴唇,路德维希停下咀嚼,他听见了弗朗西斯开门的声音:“我去修剪了花园,路易,早晨的花园真美——瞧瞧我带回来了什么?”这个法国人带着些骄傲的笑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了一朵玫瑰:“送你的。”他眨眨眼睛,将玫瑰插在路德维希面前的白色小花瓶里。

  “谢谢。”路德维希低着头,吃着自己的煎蛋和面包,他抬头看了眼那朵年轻可爱的玫瑰,美丽的花在他眼里看不出任何美感,恰到好处的煎蛋他吃起来却味如嚼蜡,面前明明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恋人,但是在现在的他看来却是陌生疏离——路德维希低着头,脑海里混沌一片,机枪,子弹,嘴唇,礼物,背影……


  是嘴唇!

  他微微张着嘴,声音卡在他的喉咙里,呼之欲出,但是声音在此时却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小姑娘,它就这样堵着喉咙,甚至扭着着身子换了个方向才钻出来:“我想我一会之后会去看看花园。”

  “你一定会满意的。”法国人来到他身边,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吻。

  路德维希只是攥紧了餐具,他应该说的,应该把自己的烦恼告诉自己的恋人,正常人都应该这样。

  都应该这样。


【三】


  路德维希总是做梦。

  战争只是刚刚过去了几年,一九四五是记忆深处最浓厚的迷雾,迷雾中总是站着一个抱着枪的士兵,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脸颊上有一道可怕的疤。

  “我将送你一个礼物,路德维希。”士兵在迷雾中执着的站着,而路德维希却在迷雾之外。

  他们互相触碰不到彼此。

  凝固的雾里总是传来隆隆炮响。


【四】


  一九四五年三月。

  爱因斯坐在墙角,翻腾自己的背包,什么都没有,这破了底的包简直就是块破布。他抓着这这块肮脏硬化的玩意儿,颇有些怨气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路德维希——上帝啊,他们长得可真像。

  而那时路德维希也刚刚抬头望过来,目光相接,情感流转——带着头盔的路德维希率先低下头去:他害羞了,一点点。爱因斯的眼神总是让他感到被包裹着的甜蜜感,而他是个严肃又正经的人,他不会像爱因斯的那个意大利朋友一样用直白的动作调戏回去——路德维希管这叫调戏,他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啊,和他面容相仿的士兵正一脸愁容的看着背包,爱因斯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在苏联人的子弹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去的时候,爱因斯也会面不改色的寻找掩体,这样的表情不属于爱因斯。

  “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大概会送你个礼物。”

  士兵抬起头来,看着天上一缕一缕的云。

  战争快结束了,他最近总是听到越来越近的炮响。

  士兵和自己的恋人早就被包围在了一个小小的圈子里。

  在三月并不算冷的夜里,士兵会偷偷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他在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金色的发丝在透明的夜色中泛着清亮的光。

  包围圈一天比一天小,装着弹药的箱子总是那么容易见底。

  像是两条受伤的狼。


【五】


  路德维希几乎从床上弹起来。

  他大口呼吸,额头上挂着汗,胳膊上的毛发微微的立起来。

  他在害怕。

  弗朗西斯几乎是一种可怕的速度冲了进来:“路易!”

  法国人紧紧抱住了路德维希,肌肤贴着肌肤,不留一丝空隙。

  他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怀中人一瞬间就这样消失掉…他们彼此心怀鬼胎,却又互相惶恐。

  路德维希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六】


  弗朗西斯很喜欢红酒。

  他会在睡前喝一杯,如果路德维希需要的话——路德维希平时不喝。

  他毫不介意给自己的天使也来上一些。

  他今天回家很晚,打开家门的时候他偶然抬头,圆月挂在卷着微云的深蓝天幕上,小林子里传来乌鸦的声音。

  不甚开心的嘟囔了什么,路德维希不喜欢乌鸦,他常常说起在战场的时候——

  “很多乌鸦,很多。”

  弗朗西斯闻到了酒味,法国男人深吸一口气,绞紧双手走进屋内,他害怕看见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他总是害怕失去那个折翼的天使。

  路德维希醉倒了。

  拐杖在地上,路德维希也在地上,一件薄薄的单衣,金发散乱,他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士兵抬起脑袋,脸上淤积着泪痕。

  他看见卷发男人走到自己身边,蹲下,然后拉起自己,把脑袋埋到自己的领口那里,男人微微抖着,他闻到了属于玫瑰花的味道。

  “你喝了很多酒,路易。”弗朗西斯的嗓音微抖,狠狠抽了下鼻子。

  “我总是做梦。”

  “梦到爱因斯。”

  弗朗西斯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的天使。

  “他总说要送我一个礼物,礼物。”

  “可他没有。”

  路德维希低头,弗朗西斯的眼睛像是夜晚的湖泊,他本应该架着小船,荡漾在湖面之上。

  “可你还活着。”他听见湖泊的主人这样说,“总有找到礼物的一天。”

  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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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刨出来了三年前写的东西!!!(吓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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